作为这场抗“疫”战争的亲历者,我与体内的病毒抗争了23天,经历了人生至暗时刻的恐怖,同时也感受到人间温情的大爱,战胜病魔康复出院的我写下这些文字,记录近一个月的抗疫康复之路。
初感不适
2020年1月19日,上海分部的年终游园会喜庆欢腾,大家满溢着快乐准备迎接新年。下班后我搭乘单位同事的顺风车特意带了几个气球回家,孩子拿着斑斓的气球兴高采烈。我和爱人开始计划着年前的大扫除和购物安排,哪天把父母接过来一家团聚,一片欢乐祥和,谁知此刻噩运已在悄然向我靠近。
1月20日凌晨,我在剧烈的头痛和全身肌肉酸痛中醒来,一测体温39.5℃,我发烧了。
爱人为我加厚了被子,依然全身发冷,没多久开始盗汗,贴身的内衣很快就被浸透,我只好换了衣服,继续窝在被子里。爱人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休息一天就没事,让我在床上继续休息。然而睡了一晚,烧却没退。
此时,这时各大媒体已相继在播报钟南山院士在武汉对新发传染病进行调研,并正式对外宣称该病毒“会人传人”的新闻,我的心里开始有些忐忑。最近单位有不少同事来往武汉,自己的发烧会不会和新冠肺炎有关?不会那么巧吧,我安慰着自己。
反复就诊
1月21日下午,高烧继续,我的体感告诉自己的这次发烧与平时的感冒有些不同,我决定去医院检查下。
因为我并没去过武汉,坐诊医生没过于警觉,给我做了普通的血常规检查,指标没什么大问题,只开了点普通抗生素和退烧药就让我回家了。
警惕之心让我有不安,单位有最近不少同事来往武汉,“科里同事会不会也有发烧?”我当即将我发热的情况报告了科长。当晚我接到科长电话,他说单位已有确诊病例,让我密切注意,并与家人做好防护,但也不用过于紧张,应该会没事。
单位有确诊病例?!这几天我与老婆、孩子的隔离做得并不到位,这让我的心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紧张,但依然心存侥幸,“也许我明天烧就退了呢”。
第二天,期待的退烧没有出现。
1月23日,又是一天,我的体温一直反反复复,一会低烧37.3℃,一会体温又串到39.0℃左右,始终没有正常,虽然肌肉酸痛的症状有所减轻,但头痛和胸闷的情况依然持续。已连续发烧第四天了,于我而言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自从第一次医院检查回来,办公室王主任就与我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建议我不放心可以再去医院复查一次。我想,不管是不是新冠病毒感染,为了家人的安全,我需要尽快确认。
23日下午,我决定第二次去医院复查。而此刻,武汉已经宣布“封城”,可见疫情发展已非常迅速,刻不容缓。我全副武装来到医院,与21日的初诊相比,医护人员的警惕性明显提升,当医生知道我已发烧4天、并可能与确诊病人有过密切接触,我立即被作为高度疑似病人安排在特诊病房隔离检查,并紧急安排了肺部CT。肺部CT的影像诊断结论为“明显的多发斑片模糊影,双肺散在感染”,高度疑似,我当即被收进了医院感染科的隔离病房。
1月24日,大年三十,是我在医院隔离的第一天。我除了发烧和稍许胸闷,身体也没有明显不适,头痛症状也有所缓解。我开始乐观地认为,也许再过两天应该可以排除疑似回家过年了。爱人发来视频,是她和孩子正忙着清洁纱窗、打扫卫生的情景,这个活平常应该是我的。我乐了,可以偷懒了。
确诊新冠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那里,就是一座山”,而这一粒尘埃不幸也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1月24日,大年三十的晚上,没有年夜饭,没有春晚,没有热闹团聚,我在一个人的隔离病房里发呆。
医生走进病房:“你的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阳性,赶紧收拾下东西,一会转院”。
“阳性吗?医生,会不会弄错了?!”我还很怀疑。
“不会错的,赶紧收拾东西吧,一会车就来。”
核酸结果阳性,我确诊了!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
我的心开始慌乱,却努力地想平复情绪,我给爱人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被确诊了。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还是努力地安慰我。
“没事,你放心去那边治疗,家里还有我。”
挂了电话,我满脑子是这几天在家和家人在一起的画面。我与爱人、小孩并没有做到隔离,小孩还曾在房间里围着我活蹦乱跳,拉着我做游戏……我的确诊意味着她们也会有非常高的感染风险!
我开始担心,开始焦虑。
很快我又想到上班期间与我接触的同事也有很高的感染几率。努力平复好心绪,我给科长、部办主任电话通报了我确诊的信息,还逐一联系了所能记得的与我有过密切接触的同事,让他们务必做好隔离工作,以免传染他们的家人。
电话刚刚打完,120专用救护车便到了。医生送来了一套防护服,一个N95口罩让我穿戴好,连夜将我转移到上海的定点医院——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医学中心。

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医学中心
爱人隔离
1月25日,大年初一的下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接到爱人电话,她说她开始腹泻,体温37.5℃,有些发烧,这不就是新冠感染疑似症状吗!那一刻我彻底慌了。
“爱人和小孩可能都被我传染了!”我无法抑制这样的想法,但电话一头我却只能强装镇定,安慰爱人, “你可能只是普通的肠胃不适,不要太紧张……小孩也不会有事的,新闻里不是都说小孩不是易感人群吗?别太担心。”
勉强挂掉电话,但我悬着的心却无处安放。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飞——爱人如果感染了,孩子也不能幸免,大人也许还能通过心理的调节来抵御病毒的侵袭,可幼小的孩子,他还没有一天离开过父母生活,将要如何在冰冷的病房独自面对孤独与恐惧?战胜病魔?!分部的同事如果被我传染了,他们又再传给他们的家人、老人小孩怎么办?后果不堪设想……此刻除了默默祈祷他们平安,我已无计可施。
爱人疑似,她很快也将被隔离。我们当前面临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谁来帮忙带小孩?小孩才7岁,平时娇生惯养独立性还比较差,也不可能独自在家或送去朋友家。当晚我们紧急商量了很多方案,我父母年岁已高而且身体不太好,来回路上感染风险也大,而且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并没有将我感染的事情告诉他们,这样一来必然露馅,这个方案不合适;我的其他亲朋好友又远在四川,路途遥远,更不适合。商量了许久,最终才定下来让爱人的姐夫过来帮忙。没想到姐夫爽快地答应了,他冒着感染的风险过来帮忙带小孩,没有迟疑,危难时伸出的援助之手,此刻的亲情让我们感动万分。
1月26日一大早,地段医院的医生很快将我的爱人用专车送到地段医院进行隔离。医院安排做了一系列检查,血常规、肺部CT、咽拭子等等。爱人第一天的肺部CT做下来情况很好,没有炎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医生说在这里隔离至少要3天,因为核酸检测必须间隔24小时。
爱人隔离的这几天,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小孩。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一天,几乎每晚都在妈妈的故事声中安静入睡,这些天他都要勇敢地尝试着一个人入睡,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有天我凌晨4点醒来,看到凌晨两点的一个未接电话,是孩子打来的,我想他一定是睡不着想找我说话吧,电话没有接通,他该多么失望?我忍不住地心疼。
所幸,3天后爱人的两次核酸检测的结果都是阴性,接到爱人解除隔离的消息,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太好了!小孩这几天也没有出现发热症状,她们应该都是安全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抗病魔
1月27日,是我感染新冠病毒发病的第8天。我的病情忽然到了一个转折点——我的体温开始居高不下,38.5℃、38.3℃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咳嗽、胸闷也开始加剧,还出现了明显的气喘症状,下床上个厕所都会气喘吁吁。查房医生注意到了我病情的变化,开始调整治疗方案。
接下来的三天,我开始挂盐水、吸氧、打低分子肝素以及保护胃粘膜的针剂,多种治疗手段都用上了,护士开始频繁地给我抽血化验、测血氧饱和度、血压,认真地记录着各项数据。
看着医护人员每天穿着闷热的防护服来到病房,得知她们必须8个小时不吃不喝,还穿着纸尿裤,却还要耐心地安抚病人,尽心尽责地做着各项琐碎的工作,崇敬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感谢抗“疫”的上海医护人员
2月1日,我气喘症状明显改善,咳嗽也减轻了,体温开始恢复正常。
暖心相伴
临出院前几天,爱人给我微信,“刚刚你们单位科长给我们家送来许多水果和食物,还有特别稀缺的口罩!送到我们小区门口没聊几句就匆匆告别,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有担当的科长对科员的关切之心,也是七〇一所大家庭的相互关爱与激励之情。回想从确诊到康复的整整23天,除了来自亲朋好友的加油和鼓劲之外,我几乎每天也都会收到许多领导和同事的关心、问候和鼓励:
自从初次发烧入院检查以来,办公室主任王建德就与我保持着密切联系,除了与疾控中心进行沟通以外,还告诉我新冠病毒感染的各种注意事项;上海分部吕俊杰书记得知我确诊后,也非常着急,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时刻关注着我的病情发展,叮嘱我不要有思想负担,好好休养,家里有困难可以跟单位提出来;王欣安副主任也在电话那头忧心我的病情,他说非常时期不能来探望,但他也时刻在关注我的情况;吴广明科长、李鲤科长、梅总、彭正梁书记等等,平日里并肩作战的许许多多的同事都给我发来了加油鼓劲的微信,让我时刻感觉着集体的温暖,每时每刻我都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康复者的血浆
我在上海市临床医学中心整整待了22天,以张文宏为组长的医疗专家组用上海最顶尖、最专业的医疗技术和最精心的医疗护理,让我达到了最严苛的出院标准,终于能在2月14日康复出院。
临出院的前一晚,医护人员来到病房宣布“8床、68床,你们明天可以出院啦”(68床是我同房病友)。那一刻我忍不住欢呼雀跃,“太好了!终于康复了,可以出院了!”“医生,太谢谢你们了,你们辛苦了!”简单的语言此刻无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你们有谁愿意捐献血浆吗?你们康复者血浆的抗体对重症患者有一定疗效”,医生问。
“我愿意!”
“我也愿意!”不假思索,病友和我几乎同时肯定的回答。
我们的康复是医疗团队的汗水和心血换来的,没他们就可能没有我们的今天。想想疫情最严重的武汉,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而没能挺过这个寒冬。如果,哪怕仅仅微弱的一点希望,我们康复的血浆能对救治感染的重症患者有用,帮助他们减轻病痛,渡过难关,我当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2月14日 康复出院
平静的生活,对于许多人在多数情况下都如同复制粘贴一般日复一日,但却总有一些例外,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激起波澜。虽然那些波澜最终会回归平静,留在记忆里的伤痛也终究会结疤,一切仿佛一场噩梦,但我们知道这不是梦,因为它真实存在过。我们会继续前行,向着光和亮,但我们不会忘记这个冬天。
这也许是一个最漫长的冬天。这场灾难,我们都只是幸存者,我们听见了远方的哭声,我们无法置身事外。
然而,擦干眼泪的人仍然选择努力着。那些在疫情中逆行的英雄,那些说真话的傲骨,那些送菜的农民,那些穿行在街道上的快递……作为康复痊愈的患者,我决定捐献血浆,这只是尽我的一份力,如同点燃黑夜里的那一点星光,我相信,微量的星光会汇聚成耀眼的光束,照亮和温暖在寒冬里的前行的人。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风雪再大,荠麦也能在寒冬之中茂盛生长;疫情再难,也抵挡不了我们战胜病魔的信心。愿你我安好,待到鲜花烂漫时,互道一声“别来无恙”。

2020-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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