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一位特别的海员

2016-06-252480
  海运圈聚焦专栏作者 舟无记

  

  我和海员打很多年的交道,对这一特殊的人群,我有着特别的感情。之前写过两篇关于海员的文章,今天我要写一位很特别的海员,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名地地道道的海员!在海上漂泊了40多年的老海员!18岁就到大队的运输船上工作,从“火匠”(船上负责烧饭的)开始,做到船长,也做过轮机长,后来做了船公司的老板。他老说自己的奋斗过程是从“奴隶”到“将军”。虽然就其一生来讲,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但是细细去品味其中的心路历程,不禁使人颇有感触。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精彩的剧本,就像《平凡世界》里的主人公,虽然从一个农民奋斗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煤矿工人,但是读者都会被主人公的精彩的奋斗经历所深深打动吧!

  我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成了一名孤儿,和他姐姐相依为命!小学4年级的文化程度,一学期一百多天的逃课记录。以前最喜欢和我们说的就是:“如果我当时有条件,我肯定比你们读书还要读的更高了!”。

  他18岁的时候就开始上船工作,从此开始了他的海员生涯!也是因为做海员的缘故,我们不会常见到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对他最深的记忆的就是他那强壮的身体,黝黑的的皮肤下包裹着的是健硕的肌肉,这是天生适合艰苦的海上劳作的身躯。他偶尔回来,帮忙织网的时候,能看到手臂上的饱满的肱二头肌上下滑动的情景。那个时代,舟山很多家庭都会揽些织网的活来补贴家用的。

  我在脑海中,有一件事情我永久也不可能忘记的,那一次他把我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这应该发生在我4-5岁的时候吧,他还在公家的船上做事。那是一个晚上,父亲在船上的厨房做菜,我站在他的边上,厨房的灯光很昏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走到隔壁的餐厅去了,餐厅没有点灯,为了节约电一般没人的地方都关灯的。结果噗通一下掉到了船上的水井里了,水井很深,水虽然不多了,但是比我当时的身高还是高了不少。父亲好像查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发现我不在身边了,开始来找我,我听到他在喊我,水下听到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我在水下喊不出来。他突然意识到我可能会掉到水井里,因为他记起来没关水井的盖子,迅疾跳入水井把我捞了起来,那次我算死里逃生了。

  读书后我到他船上去的机会就很少了,除非过年了,船到沈家门港抛锚了,我就可能到船上负责看船。唯一一次跟船航行的是父亲的船装西瓜到上海。应该是读小学的时候吧,那时候他已拥有了自己第一艘船,一艘六十几吨的木质船舶。在朱家尖装的普陀佛瓜到上海,当时的佛瓜真的非常好吃,在上海滩卖的最贵,比一般的西瓜都要贵一倍多。那是我第一次登上了上海滩,一上了岸就觉得大地在悠悠晃动,另外就是马路上到处是汽油的味道,令人不禁想呕吐!应该是吸惯了舟山干净的空气,到了上海太敏感了吧!而且在那次航行途中,我也有幸看到了一群海豚队伍,一跃一跃地从远处经过。

  我爸爸是个特别能干的海员,船上的事情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从水手、木匠、驾驶、轮机、电工的活都拿得起来,甚至连电焊、造船之类的也很拿手。因为他是个好学的人,但凡自己不懂的,都喜欢虚心学习,遇到难题了很善于琢磨,绝不放弃的。当然也是因为全面,也就喜欢事事亲力亲为,难免把自己搞得很累了!

  一般特别能干的人脾气都不太好,他也不例外,下面的船员没做好的,少不了被他训斥了。他性子很急,骂人的时候是不懂顾及别人的感受的。但是骂过了立刻就忘了,不会留在心里,刚骂完了,可能过会儿就拉着刚被骂人一起去喝酒,可别人也许还在气头上呢。他对人是没有任何恶意,就是暴脾气,熟悉他的人对此都有“免疫力”了。

  当然对于海事、港务、边防等监管部门的检查人员,他还是很识时务的,每每看到检查的小艇过来,他那黝黑的脸庞立刻就堆上了笑容,马上递上的随身带的香烟,他自己是不喜欢抽烟的。由于经常跑上海的缘故,当年上海的海事大多都认识他,都亲切地称呼他“小黑炭”。毕竟也是做老板的人,犯不着得罪人,去吃眼前亏的。但是性子上来的时候,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记得一位负责船检的领导,常和我聊起,一次被我爸爸“劫持”的经历,后来他们不打不相识,竟也彼此颇为欣赏!

  我父亲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特别能干的人。不仅劳力好,而且从甲板到机舱,船上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他都懂。反正需要做什么的时候,但凡他不懂的就会虚心向人请教。记得91年的时候,他自己开始建造第一艘铁壳船,220载重吨,那可是中国最早的“沙滩船”吧。他就是在那时候学会了电焊技术。当时从别的船上借了图纸,按自己的需要做了些改进,最后请国营船厂的设计师根据造好的船再绘制出新的图纸,提交审批的。

  他虽然文化水平很低,却是实践出真知的典范,什么事情都善于琢磨!记得2003年的时候,他随自己在温州黄花造的另一艘2500吨“沙滩船”去日本,结果在东京湾被PSC滞留了。开出了不少缺陷项目,其中一项是关于配电板上的指示灯的问题。当时温州造的沙滩船是新旧合体的,船上很多部分是拆船下来的东西,当时主机和配电系统都是从日本的旧船拆解过来的,日本的电的制式和中国的不同,所以都经过电工的改装,又没有任何图纸。日本厂方修理人员来到船上,研究了半天,束手无策。还是我父亲找到了原因,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用手势终于让日本技术人员的搞明白了,小日本也不得不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也是个特别敢拼的人。当年220吨船造好的时候,第一航次从舟山装电焊机到青岛去,借了水产公司的旧海图,连营运证书都还没拿到就出发了,结果在半途差点迷失的方向。在当年还是靠看山头、灯塔、量水深等办法定位的时代,航海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来还是圆满完成了“处女航”,一次就赚了6万块钱,在当时那算是一笔巨款了。其实敢拼并不说他不怕死,他也是很怕死的。比如第一次做飞机的时候,我看他整个航程都非常紧张,神经一刻都没放松过。我后来问他,你在海里大风大浪见的多了,为什么做飞机这么怕!他还是实事求是的坦白,船沉了我还可以想办法的,飞机掉下去了什么办法也没了。可见不是不怕死,只是对自己有信心而已。

  总之,我父亲是一个有个40多年航海经历的老海员,他和其他日日在海上颠簸、洒汗的千千万万的海员一样,见证了中国海运的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整个过程。正是像他一样的中国海员群体的付出,换来了中国今天的繁荣,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为人知的幕后英雄!让我们在6月25日这天,向他们致敬吧!向全世界的海员送上我们真诚的赞叹!

  最后祝愿全世界的海员节日快乐,身体健康,家庭美满!


  海运圈聚焦专栏作者 舟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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