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那年那海》之弃链丢锚

2017-06-05663

折腾了几天,热那亚的货物总算是全部卸空了。卸到舱底的时候,大副带人下去查看。果不其然是一舱下面的重油渗漏出来,加上一路气温偏高,引起了自燃。船长写了报告,附带着照片发给了公司,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

直布罗陀海峡是连接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咽喉,自最南端的欧罗巴角灯台,天气晴好时能望见对岸的非洲大陆。简单地说,直布罗陀就是由东边一块大岩石和西边一小片平地组成的。在希腊神话故事中,这块大岩石被称为“大力神之柱”,而现在,喊成“The Upper Rock”。西班牙人在提到直布罗陀时,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是叫它“大石头”,有点像呼喊自己小孩的乳名,自己的地盘做了大英帝国的海外领地,难免酸酸的。这块大石头实在太有名了,有人曾说道:如果没有乘缆车登上大石头就等于没到过直布罗陀。登上大石头,你才能感受那种站在欧、非两大洲之间的磅礴和浩瀚。站在大石头上,往西看,便是西班牙的海港城市阿尔赫西拉斯,但更多人会朝南眺望,在那个方向可以看到北非的摩洛哥,从欧洲看到非洲,再无别处能及。

“小妇人”轮在直布罗陀港外抛好锚,做了进入大西洋之前的加油补给。紧张了大半夜,加好油后,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启程,离开地中海。船长习惯性的在驾驶台上踱来踱去,猛地听到一声巨响。

伍船长吃了一惊,“什么声音?”他抄起望眼镜,喊到,“三副,减速,减速,快!快!停车,停车。”

来不及电话,三副宋时轮直接拉下了车钟“停车”的位置。“小妇人”继续往前冲着,巨大的惯性使她不可能像汽车那样在短时间内停下。

电话响起来,传出三管轮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玩儿什么?有这么干的吗?机器扛不住的,操!”

“别废话,船长指示。锚链跑了,赶紧叫老轨。”

顺着两边的门,传进一股浓烈的胶皮烧焦的味道,是锚机刹车带的严重摩擦引起的。

大副跑上驾驶台,知道情况后匆匆的跑到了船头。水手长和木匠还有几个水手也都赶了过去。楚天放还没有睡下,听到声响也赶紧跟着过去了。

“小妇人”渐渐停了下来,这样的速度下丢锚,搞不好巨大的惯性能把整个锚机连根拔起。还没有出直布罗陀海峡的范围,属于交通要道。万幸没有伤到人,只是锚链全部溜了出去。

安洪林大副呆呆的站着,看着小腿一般粗的锚链,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木匠孔小明也吓得脸色煞白,几吨重的锚头拖着粗粗的锚链向下坠落的巨大声响还在他脑子里晃荡。他做木匠的职位没多久,这样的事故足可以叫他上榜公司的黑名单。

三副宋时轮在海图上定好了现在的船位,伍德看的心里一阵叫苦。左边海底电缆,右边石油管线,相距不过半海里,停下的位置太尴尬了。按着大副的报告,锚链全部下海,再看看水深,差不多刚好锚头触底。这样拖着铁锚在海底,万万不敢动车。如果抓断电缆或者油管,那样的损失就太大了,船长说不准也要蹲大牢。

天一直阴阴的,下起了小雨。伍德来到船首甲板的时候,大副已经安排人取来了手拉葫芦。老轨也带着几个人来到锚机跟前。

“船长,刚才我们用锚机绞了几次,负荷太大根本绞不动。现在车也不能动,只好拿这个葫芦试一试,二十五吨应该能吊起来。”安洪林向船长报告着。

“先试一试吧,找几个粗的钢丝扣穿过去。老轨,把机舱的电焊工也叫过来吧,这样支架能做的快一些。”

几个人忙着做起来,在锚机上面焊起了一个大支架,挂上了手拉葫芦,钢丝扣从锚链档里穿过去。做好这些,已经到了中午。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还是不大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渐渐要黑了,锚链还是纹丝不动,他们试图着把另外一部锚机也引到一起来,依然没有效果。最后,船长得到公司的指示,打开了弃链器,微速进车,船慢慢动起来,整条锚链被抽出来,滑落在海里。这次事故引起了公司老板的震怒,直接导致了伍德船长在回到国内的第一个港口被换下。船上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故,船长总是逃脱不掉责任的。公司曾经有一条船因为机器故障在太平洋漂航了近一个月,直至拖到夏威夷去修船。本来这是机器的原因,主要由轮机长负责。可是人们说起的时候,总是会说当时哪位船长在上面,而不是轮机长。这就像部队打仗一样,胜负都跟最高的统帅挂上关系。整个航次伍德都闷闷不乐,备锚其实没有什么必要,那深水海域根本无法抛锚,他觉得自己当时脑袋迷糊了,可恨木匠也没有打实锚机刹车带,一连串的失误直接把他半辈子的清誉毁于一旦。

夏季的北大西洋是温柔的,浩瀚的海像是母亲的怀抱,大家恢复了以往的快乐,这样的航行时那么惬意。楚天放不再驾驶台跟班了,白天和大家一起扫舱,因为时间充裕,不用加班,可以很从容的去做。“由于途中船员们的用心劳作,“小妇人”在新奥尔良的粮食码头靠好以后,顺利的通过了商检对货舱的检查,开始装货。

楚天放又收到了高雪的信,这让他很兴奋。渐渐地,他觉得对高雪在乎起来。可是这又能如何呢?骨子里的高傲,并不能影响人们对船员的看法。两地分居的生活,天各一方的思念,不是哪一个女人能承受的,更何况高雪这样的美女。楚天放还想起了梅欣,如果不是自己走的这么远而且一无音讯,梅欣会离开他吗?他不知道,他越来越不懂女人的心思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懂过。想到梅欣,会有一丝隐痛;想到高雪,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未完待续

海运圈聚焦专栏作者:船长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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